36275_1314572640a    北京的警察开始实行“怀柔”,流民不知在哪个警察那儿听来这么一耳朵,他们给我转述时用了这样的词儿:厚德、包容。我问流民这是你们的诠释呢还是他们有如此之说?流民说:就是警察对我们说的。
  听了上面说法,我不知道如何给流民们表述我的感受。后来我在电话里对他们说:首先要确定的是,这是他们老在变,而不是我们。多少年来,以至几十年来、好几十年来,他们的说法总在变换。就比如这个“厚德、包容”吧,它背后的支撑又是什么呢?显然不是法,没有法为础,当然可以随时变换,随时出台新政,以此显示他们的存在。在我想来,这定然又是某个领导的忽发奇想了。而这一个忽发奇想又必定伴随着走棋策略的需要。所以这个变即有大变的可能,抑或只是小变的需要。但变之同时,法在哪呢?这才是实质。如果你不信,就去问问他们:厚德和包容,源自何法?他们必然会说“这是上头的重要精神。”在中国,领导的讲话往往冠以“重要”,法,则成虚无飘渺。
  我们当然盼望警察真的就“厚德”了,就“包容”了。长期以来,我们看的多了的是国务院某某部位不断出台的关于什么什么的规定、解释、补充和建议等等。试想想,一部法的实施到位是不是才更重要呢?我们担心领导们只是喝多了、亢奋了、甚至有了贤惠在枕边的吹风了,而所为。
  不管怎么讲,前门下流浪的流民们的感觉是宽松了许多。
  现在前门下流民忽然多了起来,不是才多的,是之前被驱逐的。正阳门和毛堂之间的一片广场上,每每武警跑早操喊声震天,据说可以震撼邪恶势力。现在的武警照旧在跑,但跑是跑,流民继续流民,对流民却忽然置若罔闻。流民兴奋地给我打来电话“我们现在卖国旗很放心,效益见涨。”
  有一天,“总统”王玉海打来电话:张师傅,你猜我看见了谁?老徐!在前门二号地下通道里看见的,他眼睛瞎了,是全瞎,俩眼儿凑近了也只能看见一个影子……
  五年来,在和流民相处的漫长日子里,我以及我的网友们可以为流民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也或许挽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一时,我却不能对他们的生命担当保证。在我目睹他们一个个相继死去时,深感流民的命是如此脆弱。先是北京知青老张病死前门地下道后被收尸队拉走;继而是东北小伙儿宋岭暴病死于东营房过街天桥;内蒙古农民安庆顺中途脱离流民公房誓言独自创业翻身求解放,却后来病倒在大会堂前匍匐前进,说是无颜见公房难友,后死亡;再后来老王头(王文忠)在流民公房晕厥,躺了几天被疑似哮喘送医院直接死掉……我约老王,今年开春同去老王头的河北老家祭坟,据说有乡亲把他埋到了他家地里。我想象中那该是一个中国传统的土疙瘩……
  前门的确宽松了,连老徐也回来了!可是老徐是找到了工作的呀,一家企业的善人把他叫去看门,怎么就……
  加拿大埃德蒙顿市阿尔伯特大学艺术设计系的教授马克·希格纳[Marc C Siegner]一直在跟踪天安门广场流民。去年第二次来京的时候他带来了他的作品在保利大厦附近的茶馆里我看到了画里的老徐。老徐叫徐继承,一个在天安门广场辛辛苦苦捡拾饮料瓶子,换钱,来支撑在青岛上大学的女儿念书。有一天,女儿和同学来天安门广场旅游,邂逅老徐,惊喜喊道:“徐叔叔……”老徐装没听见。那晚上他对我说:“不能让女儿的同学看见我在干这个。”
  这两天马克·希格纳又来北京,带来了他的新作。我让他去找流民总统老王。后来老王来电话,说见了意大利教授,教授掏了200元买老王一面价值8毛的小国旗。老王说怎值那个价呢,咱不能要。我说你认了吧,他是对你们尊严的认可。可不是嘛,流民们多少年来坚守广场,完全自食其力!老王不知道马克·希格纳还为许继承画了一幅像[见题图]。当听我说起,就急着要找马克·希格纳,那意思是想把徐继承现在眼瞎了,重回前门在地下道里坐等待毙的事情告诉马克·希格纳。我说算了吧,他只有给钱,带回意大利的却是无尽的悲。我们的事情还得我们解决,尽管你们还在耐心等待政府的决策。
  厚德、包容的警察不晓得会否有一天让重返贫困的流民徐继承得以包容。德的厚会不会也是三月里来,四月里走。带走漫天芬芳。
  我现在远离北京,千里之外也只有翻看翻看从前对流民老徐的记录。2008年元旦,首都的流民救助人员和流民大家庭一起吃年饭,唯独没有老徐在场。那天晚上我的记录是——老徐山东人,很勤奋,永远期望着捡拾废品而晋升富人。元旦那天救助队员们和所有流民聚餐,就缺老徐一口。事后才知道那天夜里10点老徐才返回公房,徐说:“饭啥时候都可以吃,我还是抓紧时间多检点东西好。”成为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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