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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王三儿(化名)的住址,叫我扛着机器跑了大半个长安城。
  后来在一座大楼下遇到一位大爷,大爷说:“你说的是约莫二十年前的事情,如今谁也说不清半截巷的准确位置……”
  最终我只记录下了王三儿的一段口述:一家三代居住……巷子长不过十米,就被叫了“半截儿”……文革时被破了旧名,新改了叫“红庆巷”……
  王三儿执意说他还认得,带我去找定能找到。但王三儿太忙,答应了,却一直没有抽出空子。
  摄制组不再去找半截巷。想到四十二年世事变迁,至今王三儿仍然似居无定所,而那半截巷里的故事真的就如一长段故事的断片,去找寻王三儿的人生遗梦远比发现半截巷的过程更为希望,更为渺茫……
  王三儿的人生故事充满变数。
  王三儿现住城东,张学良当年堵截学生去临潼找蒋介石请愿的地方就在王三儿楼下不远的某个点。
  楼下现在是砸洋铁的,已经形成片,其它多卖土杂,卖箩筐,卖肉夹馍、秦镇凉皮、荞面饸饹。问起王三儿,做小生意的知道不多。后来问“捡瓶子的城市拾荒人”,小生意人就都说知道,是王三儿。王三儿的家穿过那些营生,背面有座红砖简楼,简易楼很高,六层,无电梯。王三儿住到了顶层,我是扛着机器吭哧吭哧爬上去的……
  王三儿比我预先了解的情况似乎好许多:有一室,又一厅,厨房无门,挂张门帘。王三儿老伴烧菜,听着嗤啦啦油锅爆香,闻得到蒜薹炒肉的味道。王三儿说,没有她操持,这家早就完啦……
  四十多年前,三线退场,王三儿腿不硬,没有关系,和一帮哥们儿分到距离西安两百公里外一个小县的纺织厂。王三儿在纺织厂呆了约莫三十年,完成了他的青春旅程,娶妻、生子、晋级、涨工资,直到工厂破产……王三儿在城里活的不滋润,为房,为儿,为生计,现在又为了一个养病……王三儿历经磨难。王三儿对着镜头说:“这一辈子把苦吃咋了(陕西方言:吃尽了苦头)。”
  和那个年龄的人基本一样,再苦再累都要念叨着一个:不要苦了娃。
  王三儿的娃是男娃,有工作,有妻室,有在人前光鲜靓丽的脸面,是个白领。“这就很感谢天王老子啦,人要知足!”王三儿感慨道。
  王三儿在很长一段对话里叙说和老伴儿的爱情,说在工厂里曾经的男人勇气,说黄河边上年轻时的浪漫,说那割舍不了的国企职工的优越……直到说回到长安城里那某一个角落里,某一个街拐弯儿的那一条我们没有找到的半截儿巷子,说到那巷子里的文革风云……7_7_171589864-30  
  大概是因为镜头后面的眼睛也是一对三线学生的眼睛,王三儿的絮叨就尤其显得随便,不用说的都省了,该说的也都是镜头想知道的。因此信息量极大,包容面极广,感情之海又极其波澜,直到我在镜头后揉眼睛揉到纸巾不能跟上……
  最后的镜头是结束在西安繁华的东大街之夜。王三儿沿着炭市街口的马路牙子,一步步着挪,他翻检了每一个马路牙子边儿上的果皮核箱,在街头的华灯下仔细查看着那个并不一定为人羡慕的财富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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